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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关于阅读&写作的36条经验

1、这些好书在“道德”方面照例毫无瑕疵,在“兴味”方面也照例十分疏忽。中国的好书其实皆只宜于三四十岁人阅读,这些大人的书既派归小孩子来读,自然有很大的影响,就是使小孩子怕读书,把读书认为是件极其痛苦的事情。——《我年轻时读什么书》

2、我得用回想与幻想补充我所缺少的饮食,安慰我所得到的痛苦。我因恐怖得去想一些不使我再恐怖的生活,我因孤寂又得去想一些热闹事情,方不至于过分孤寂。——《我的写作与水的关系》

3、第一,我看不懂正在研究文学的人所作的文章;第二,我弄不明白许多作家教人作文章的方法;第三,我猜不透一些从事于文学事业的人自己登龙为人画虎的作用。——《我的写作与水的关系》

4、他不一定会喝酒打牌,不一定常常参加什么会,不一定是个什么专家,不一定有“学位”或讲座。他观察社会,认识社会,虽无“专门知识”却有丰富无比的“常识”。他从书本学得了文学上各种技巧,学会安排文字,铺叙故事,再从那个活生生的社会里去注意一切问题——他的作品便是综合这两方面所得的成果。——《从读书到写作》

5、个人只把小说看成是“用文字很恰当记录下来的人事”,这定义说它简单也并不十分简单,因为既然是人事,就容许包含了两个部分:一是社会现象,即是说人与人相互之间的种种关系;二是梦的现象,即是说人的心或意识的单独种种活动。单是第一部分不大够,它太容易成为日常报纸记事。单是第二部分也不够,它又容易成为诗歌。必需把“现实”和“梦”两种成分相混合,用语言文字来好好装饰、剪裁,处理得极其恰当,方可望成为一个小说。——《小说作者和读者》

6、我并不说小说须很“美丽”的来处理一切,因为美丽是在文字辞藻以外可以求得的东西。我也不说小说需要很“经济”的来处理一切,即或是一个短篇,文字经济依然不是这个作品成功的唯一条件。我只说要很“恰当”。这恰当意义,在使用文字的量与质上,就容许不必怕数量的浪费,也不必对于辞藻过分吝啬。故事内容发展呢,无所谓“真”,也无所谓“伪”,要的只是恰当。全篇分配要恰当,描写分析要恰当,甚至于一句话一个字,也要它在可能情形下用得不多不少,妥贴恰当。文字作品上的真美善条件,便完全从这种恰当产生。——《小说作者和读者》

7、读者从作品中接触了另外一种人生,从这种人生景象中有所启示,对“人生”或“生命”能作更深一层的理解。普通“做好人”的庸俗乡愿道德,社会虽异常需要,然而有许多简单而便利的方法和工具可以应用,且在那个多数方面极容易产生效果,似乎不必要文学中小说来作这件事。小说可作的事远比这个大,若勉强运用它作工具来处理,实在费力而不大讨好。——《小说作者和读者》

8、原因简明,小说既以人事作为经纬,举凡机智的说教、梦幻的抒情,都无一不可以把它综合组织到一个故事发展中。印刷术的进步和交通工具的进步,又可以把这些作品极便利的分布到使用同一文字的任何一处读者面前去。托尔斯太或曹雪芹过去的成就,显然就不是用别的工具可以如此简便完成的!二十世纪虽和十八九世纪情形大不相同,最大不同是都市文明的进步,人口集中,剥夺了多数人的闲暇,从从容容来阅读小说的人已经不怎么多,从小说中来接受人生教育的更不会多了。——《小说作者和读者》

9、中国人究竟还有闲,尤其是比较年青的读书人,在习惯上用文学作品来耗费他个人的剩余生命,是件已成习惯的时髦事情。——《小说作者和读者》

10、一个作品其所以成功,安排恰当是个重要条件。只要恰当,写的是千年前活人生活,固然可给读者一种深刻印象,即写的是千年前活人梦境或驾空幻想,也同样能够真切感人。——《小说作者和读者》

11、我以为一个作品的恰当与否,必需以“人性”作为准则。是用在时间和空间两方面都“共通处多,差别处少”的共通人性作为准则,一个作家能了解它较多,且能好好运用文字来表现它,便可望得到成功。一个作家对于这一点缺少理解,文字又平常而少生命,必然失败。——《小说作者和读者》

12、 一是作者对于语言文字的性能必需具敏锐的感受性,且有高强手腕来表现它。二是作者对于人的情感反应的同差性,必需有深切的理解力,且对人的特殊与类型能明白刻画。——《小说作者和读者》

13、小说固然离不了讨论人、表现人的活动事情,但作者在他那个作品的制作中,却俨然是一个“上帝”(这自然是一种比喻)。我意思是他应当有上帝的专制和残忍、细心与耐性,透明的认识一切,再来处理安排一切,作品方可望给人一个深刻而完整的印象。一个作家在写作过程中,“天才”与“热情”常常都不可免成为毫无意义的名词,所有的只是对人事严密的思索,对文字保持精微的敏感,追求的只是那个“恰当”。——《小说作者和读者》

14、这个“永生”,我指的不是读者数量上问题,因为一个伟大作家的经验和梦想,既已超越世俗甚远,经验和梦想所组成的世界,自然就恰与普通人所谓的“天堂”和“地狱”鼎足而三,代表了“人间”。虽代表“人间”,却正是平常人所不能到的地方。——《小说作者和读者》

15、另外还有一种作家,写作动力也可说是为痛苦,为寂寞,要娱乐,要表现,但情绪生活相当稳定,对文学写作看法只把它当作一种中和情感的方式。

16、试将普通读者来分一分类时,大致也有不同的三种:

一是个人多闻强记,读的书相当渊博,自有别的专业,惟已养成习惯,以阅读文学作品来耗费剩余生命的。这种人能有兴趣来阅读现代小说的,当然并不怎么多。

二是受了点普通教育,或尚在学校读书,或已服务社会,生来本无所谓,也有点剩余生命要耗费,照流行习惯来读书的。既照流行习惯读书,必不可免受流行风气趣味控制,对于一个作品无辨别能力,也不需要这种能力。这种读者因普通教育发达,比例上必占了一个次多数。

三是正在中学或大学读书,年纪青,幻想多(尤其是政治幻想与男女幻想特别多),因小说总不外革命恋爱两件事,于是接受一个新的文学观,以为文学作品可以教育他,需要文学作品教育他(事实上倒是文学作品可以娱乐他满足他青年期某种不安定情绪)。这种读者情感富余而兴趣实在不高,然而在数量上倒顶多。

若以当前读者年龄来分类,年纪过了三十五,还带着研究兴趣或欣赏热诚的读者,实在并不多。年纪过了二十五,在习惯上把文学作品当成教育兼娱乐的工具来阅读的,数目还是不甚多。唯有年龄自十五岁到二十四岁之间,把新文学作家看成思想家、社会改革者、艺员明星三种人格的混合物,充满热诚和兴趣来与新作品对面的,实在是个最多数。

这种多数读者的好处,是能够接受一切作品,消化一切作品。坏处是因年龄限制,照例不可免在市侩与小政客相互控制的文学运动情形中,兴趣易集中于虽流行却并不怎么高明的作品。——《小说作者和读者》

17、从小说“作用”谈“价值”,我们便可以明白同样一个作品,给读者可好可坏。有时又因为读者注意点不同,作品价值即随之而变。——《小说与社会》

18、同时还更需要文学作家自己也能认识自己,尊重自己,不要把“思想”完全依赖在政治上,不要把“出路”完全寄托在收入上。——《小说与社会》

19、一个人想证明他的存在,有两个方法:其一从事功上由另一人承认而证明;其一从内省上由自己感觉而证明。我用的是第二种方法。我走了一条近于一般中年人生活内敛以后所走的僻路。寂寞一点,冷落一点,然而同别人一样是“生存”。或者这种生存从别人看来叫作“落后”,那无关系。——《沉默》

20、《史记》是一个人写的,《肉蒲团》也是一个人写的。既然是一道桥梁,通过的当然有各种各色的人性,道德可以通过,罪恶也无从拒绝。——《沉默》

21、我始终不了解一个作者把“作品”与为“多数”连缀起来,努力使作品庸陋,雷同,无个性,无特性,却又希望它长久存在,以为它能够长久存在。这一个观念如何能够成立?——《沉默》

22、思索是人的权利,也是人其所能生存、能进步的工具。什么人自愿抛弃这种权利,那是个人的自由,正如一个酒徒用剧烈酒精燃烧自己的血液,是酒徒的自由。可是如果他放下了那个生存进步的工具,以为用另外一种简单方式可以生存,尤其是一个作者,一个企图用手作成桥梁,通过一个理想,希望作品存在,与肉体脱离而独立存在,与事实似乎不合。自杀不是求生的方式,谐俗也不是求生的方式。作品能存在,仰赖读者,然对读者在乎启发,不在乎媚悦。——《沉默》

23、通俗作品够在读者间存在的事实正多,然通俗与庸俗却又稍稍不同。无思索的一唱百和,内容与外形的一致摹仿,不可避免必陷于庸俗,庸俗既不能增人气力,也不能益人智慧。——《沉默》

24、随波逐流容易见好,独立逆风需要气力。——《沉默》

25、把小说看成“用文字很恰当记录下来的人事”。因为既然是人事,就容许包含了两个部分:一是社会现象,便是说人与人相互之间的种种关系;二是梦的现象,便是说人的心或意识的单独种种活动。单是第一部分容易成为日常报纸记事,单是第二部分又容易成为诗歌。必须把人事和梦两种成分相混合,用语言文字来好好装饰剪裁,处理得极其恰当,才可望成为一个小说。——《短篇小说》

26、并不觉得小说必须很“美丽”,因为美丽是在文字辞藻故事动人以外可以求得的东西。我也不觉得小说需要很“经济”,因为即或是个短篇,文字经济依然并不是这个作品成功的唯一条件。我只说要很“恰当”,这恰当意义,在使用文字上,就容许数量上的浪费,也不必对于辞藻过分吝啬。故事内容呢,无所谓“真”,亦无所谓“伪”(更无深刻平凡区别)。所要的只是那个“恰当”。文字要恰当,描写要恰当,分配更要恰当。作品的成功条件,就完全从这种“恰当”产生。——《短篇小说》

27、我以为我们拿起笔来写作,同旁人从事其他工作完全一样。文学创作也许比起别的工作来更有意义,更富趣味,然而它与一切工作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必需从习作中获得经验,从熟练中达到完全,从一再失败,不断修改,废寝忘食,发痴着迷情形中,产生他那出众特立的作品。——《文学是“精巧的说谎”》

28、文学有个古今一贯的道德,就是把一组文字,变成有魔术性与传染性的东西,表现作者对于人生由“争斗”求“完美”一种理想,毫无限制采取人类各种生活,制作成所要制作的形式。说文学是“诚实的自白”,远不如说文学是“精巧的说谎”。想把文学当成一种武器,用它来修正错误的制度,消灭荒谬的观念,克服人类的自私、懒惰,赞美清洁与健康、勇敢与正直,拥护真理,解释爱与憎的纠纷,它本身最不可缺少的,便是一种“精巧的说谎”。一个文学作家首先得承认这种精巧的说谎,其次便得学习这种精巧的说谎。——《文学是“精巧的说谎”》

29、您说您倾心文学,愿意终其一生从事文学,事实上您不过是爱热闹,以为这种工作不什么费力,可以从容自在,使您在“灵感”或“侥幸”两个名词下成为一个大作家,弄得生活十分热闹罢了。——《文学是“精巧的说谎”》

30、我认为“一切伟大作品都得有它的特点或个性,努力来创造这个特点或个性是作者的‘责任’和‘权利’。作者为了追求作品的壮大和深入,得自甘寂寞,略与流行习气离远,不亟亟自见”。——《一封信》

31、目前许多作家,要别人了解他或崇拜他的情绪特别浓厚,自己却无多大兴味去认识人生,认识社会(也就是要人类对他同情太切,他却对人类根本缺少同情)。作品之无从伟大,是必然的。自己若存心用文字写一本好好的小书,先得去好好的读一读那本包含万有用人类行为写成的大书。这点希望对已成名的作家,也许以为近于嘲讽,对未露面的准作家,或者是种诤友的忠告。——《一封信》

31、你的笔写散文似乎比诗方便适宜点。因为诗有两种方法写下去:一是平淡,一是华丽。或在思想上有幻美光影,或在文字上平妥匀称,但同时多少皆得保守到一点传统形式,才有一种给人领会的便利。——《给一个写诗的》

32、自由”在一个作者观念上,与“漫无限制”稍不相同。胡乱写一点感想不能算诗,思想混杂信手挥洒写来更不成诗。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可以写诗却并不一定写好诗。好诗同你说的那种天才并无关系,却极与生活的体念和工夫有关系,因为要组织,文字在一种组织上才会有光有色。你莫“随便”写诗,诗不能随便写,应当节制精力,蓄养锐气,谨慎认真的写。——《给一个写诗的》

33、一切艺术价值的形成,不是单纯的“材料”,完全在你对于那材料使用的思想与气力。把写诗当成比写创作小说容易的,把写诗当成同写杂感一样草率的,都不容易攀到艺术高处去,因为尽有些路看来很近走去很远的,耐心缺少永远却走不到头。——《给一个写诗的》

34、我的意见不是反对作品热情,我想告给你的是你自己写作时用不着多大兴奋。神圣伟大的悲哀不一定有一摊血一把眼泪,一个聪明作家写人类痛苦是用微笑表现的。——《给一个写诗的》

35、许多较年青的朋友,写作时全不能节度自己的牢骚,失败是很自然的。那么办,容易从写作上得到一种感情排泄的痛快(恰恰同你这样廿二岁的青年,接近一个女孩子时能够得到精力排泄的痛快一样),成功只在自己这一面,作品与读者对面时,却失败了。——《给一个写诗的》

36、我们爬“高山”就可以看“远景”,爬到那最高峰上去,耗费的力气也应当比别人多。让那些自己觉得是天才的人很懒惰而又极其自信,在一点点工作成就上便十分得意,我们不妨学伟大一点,把工夫磨练自己,写出一点东西,可以证明我们的存在,且证明我们不马虎存在。在沉默中努力吧,这沉默不是别的,它可以使你伟大!——《给一个写小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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