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奖作家乔叶:创作改变命运,怎样从写散文到写小说
乔叶:创作改变命运
记者陈凤莉《中国青年报》(2012年12月25日06版)
没有不值得过的生活,每朵花都能结出充实的果。
在童年记忆里,乔叶一直觉得自己是一只并不受关注的“灰小鸭”:几个兄弟姐妹中间,既不是最小的,也不是最受宠的;既不漂亮,也不灵巧。那时候,文学对她来说,几乎是个无法触及的梦。谁也没想到多年以后,这个丫头能成为作家。
从小学到初中,乔叶的成绩一直很好,她的作文经常会被老师拿来当范文朗读,这是她觉得自己身上唯一闪光的地方。她梦想着用成绩来改变自己“卑微的命运”。然而,14岁那年,一心想上大学的乔叶却因为父亲的意愿而放弃考高中,“不情愿”地选择了一所师范学校,“因为家庭条件不好,上师范有补贴,而且也会更快毕业,捧上一个铁饭碗。”
有时候,选择自己不喜欢的路并不意味着没有收获,当时的乔叶正是如此。上了师范学校,乔叶发现,一切并没有那么糟糕,学习压力大大减小,课余活动色彩缤纷,可以在文学名著中畅游,也可以尽情创作。
然而,15岁时,父亲的突然离世让乔叶一夜长大,她开始面对现实,开始明白以后的路更要靠自己去走。
第二年暑假,乔叶到一个建筑工地打工,并把自己的打工经历写成文章参加一个全国征文大赛。没想到,这个意外之作竟然获得了三等奖。那时她才意识到,小时候的那个文学梦也许并没有那么遥远。
师范毕业的乔叶像大多同学一样被分配到乡村学校教书。不到20岁的乔叶不希望把自己埋在日复一日的寂寞生活里,于是她重拾旧梦,开始写东西,并不断投稿。
1993年,乔叶的第一篇稿子《别同情我》在《中国青年报》上发表,这让她非常开心。此后,她的创作一发不可收拾,不断有作品刊登在报纸上,多的时候,一年发了十几篇稿。有人觉得乔叶运气好,稿件一投就中。但乔叶知道这跟自己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我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看书上。”那个时候,乔叶每周都会去市里的书店,每个月一半以上的工资她都用在买书上,这对当时的很多人而言是不可思议的。
1994年,有才气的乔叶被调往县委宣传部工作,1998年,她成为县文联副主席,而后,她又被调到河南省文学院,成为一名专业作家。不管在哪里,乔叶始终把写作视为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
1998年,一直在散文领域顺风顺水的乔叶开始尝试小说创作。“那时候投稿被退了好几次。”尽管受挫,乔叶并没有放弃,她开始不断地找问题。在省文学院她不断地参加文学研讨会,听别人讨论小说创作。2004年,她选择到鲁迅文学院读书,跟更多的文人交流,一点点学习着小说的写作。
创作时,乔叶从不敷衍,总要作最好最充分的准备,哪怕是一个细微的情节,她都会查阅很多资料,做大量的思考。以去世的奶奶为蓝本的《最慢的是活着》,她准备了将近十年,不仅阅读了很多回忆性文章,更采访了很多和奶奶一样的普通老人。在写非虚构小说《拆楼记》之前,她大量走访被拆迁户、政府工作人员,力求了解每一个真实的环节,她以一个被拆迁户亲属的身份,整天“混在泥潭里”,跟众多被拆迁户一起经历拆迁……
在乔叶的世界里,创作是一件迷人的事,尽管在创作过程中伴随着纠结和痛苦,“痛苦有多少,写作回报给我的快乐就有多少,我觉得我是在创作中满足。”
从写散文转为写小说
大家知道,乔叶是从写散文出道的。
1993年,她的一篇名为《别同情我》的散文在《中国青年报》发表,从此一发而不可收。1993年她在《中国青年报》上发表十几篇生活散文,被评为当年的“优秀撰稿人”。1994年,她的文章开始在全国遍地开花,文字的足迹延伸到了一些全国知名的杂志上:《知音》《女友》《诗刊》。1995年,《青年月刊》推出了乔叶的散文专栏“乔叶绿荫下”。1996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她的第一本散文集《孤独的纸灯笼》。1998年,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了她的散文集《坐在我的左边》。此作品后来多次再版,并荣获首届河南省文学奖。2000年有4家出版社出版了她的散文专辑: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迎着灰尘跳舞》,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爱情底片》,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薄冰之舞》,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出版《在喜欢和爱之间》。2001年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了她的《自己的观音》,并于2003年荣获第三届河南省文学艺术成果奖青年鼓励奖。
她的散文,评论界称道为“文笔细腻独特,清新隽永,富有哲理和智慧,对生命和人生的意义有着深沉的思辨和探索,多样化的题材统摄在机敏的基调中,蕴藏着准确动人的知识内涵,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具有广泛的社会影响”。
我是怎样从散文转为写小说的?
——散文是写“实”,小说是写“虚”。散文是写身边人、身边事、身边景,如照相机般记录生活、大地、风物、景色。很多东西是纪实性地呈现。小说主要以人物为主,可以虚构。写景叙事是为了衬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散文注重抒情。而小说注重故事性、悬念性。同样是第一人称的写法,散文中的“我”是真我,所抒发的感情都是“我的”。而小说中的“我”选的是叙述的角度,“我”是媒介,用来引导读者。
——散文情节较为简单,小说的情节较为复杂、丰富。散文里不好表达的东西,都可以放在小说里。散文中的“我”是“老实”的、忠于现实的“我”。小说中的“我”就没那么“老实"”。小说有很大的“特权”,可以随意虚构人物关系,内容可以很丰富。
乔叶从自己去呼伦贝尔的一次旅游,运用同一素材写出不同文体的典型案例,讲述自己是如何从散文走上小说创作的。
——有一年,应朋友之邀去呼伦贝尔旅游。旅游回来,我先后写了一篇散文《在呼伦贝尔的郊外》和一篇小说《塔拉,塔拉》。旅游中遇到的事很多,散文要求“形散而神不散”,有些具有故事性的情节不好在散文里表现,如人物的故事性和复杂性、人物内心的活动等,为了不浪费素材,于是便用小说来架构。
写作是最重要的精神生活
写作为了什么?时代在发展,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答案。人生经历不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回答。
乔叶说,有很多作家在面对“你为什么写作”这个问题时,都会表现得有点儿奇怪。他们看似很直率,其实很羞涩,所以需要去辩证地解读。比如阎连科先生说是为了独自吃一盘炒鸡蛋,莫言先生说是为了一天三顿吃饺子。通过他们的大作,你当然会知道,他们对文学和写作自有郑重深情之心,他们关于鸡蛋和饺子的回答虽然真诚朴素,却也是另一种幽默。当然,很多人的写作初衷都有现实的动因,但我相信对于一个优秀的作家而言,很快就会不再局限于当初的目标层次。
至于我,我也可以效仿前辈们,说什么“著书只为稻粱谋”。但郁达夫的另一句诗我也很喜欢:“出卖文章为买书。”还是承认了吧,写作已经成为我最重要的精神生活,以写作为途径,我想让自己活得更深,活得更好。
回想起来,我和文学的关系,很像是和一棵树的关系。最初,我是和文学在快乐游戏,慢慢地,稿费、版税、影视改编权和各种荣誉如同树叶、树干、树枝和果实,都成了改变我生活状态的实用生计。但最终,文学就是那个根扎大地的老树墩,能容我停下来,踏踏实实地坐一会儿——不,可以坐很久很久,随便多久。对很多人而言,文学就是这么一棵树。我们很多人都是爱着树同时也被树爱着的那个孩子。只要有了这种爱,无论我们走多远,最终都会回到这棵树下——我有归处。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无比踏实和幸福。
内容是王道,首先得写好
这是一个“人人即作家”的网文时代,写作的门槛似乎非常低。这同时也是一个碎片化阅读时代,浮光掠影式的阅读让阅读变“轻”了。时代对作家的要求降低了吗?阅读降级了吗?乔叶的回答是否定的。
乔叶认为人人都能参与写作是件好事,因为它最大程度上强化了写作的普遍性。但写作的门槛可以低,写作的台阶却是高的,纯文学创作对作家的要求一点都没有降低。网上一些特别红的作者,比如《甄嬛传》作者流潋紫、《长安十二时辰》作者马伯庸,他们虽号称网络作家,但他们的纯文学功底是非常扎实的。所以,在网络上发表作品并有一定程度的传播就以为自己达到了相当的创作水平,这是值得质疑的,作品需要经得起时间和读者的考验。
在乔叶看来,在快节奏的当下,碎片化阅读很正常,但不管什么阅读,内容都是王道,“一个人即使看个段子,也希望看个高质量的段子。”从本质上来说,如果你写得不好,人们就是不看手机也不看你的作品;如果你写得好,即使人们再忙,你也会有读者。比如一些经典,像《白鹿原》《活着》等,每年的发行量依然很大,碎片化阅读对它们构不成影响。所以,对一个纯文学写作者来说,我们无法对读者提要求,但可以对自己提出要求,要把作品写好,这是最重要的。
先天有才气,也要后天补
自媒体时代,人人都在追求流量和爆文,网络上出现不少教人写作的文章或课程,这些创作方法有用吗?如何创作出优秀的作品呢?乔叶向广大文学爱好者分享了自己的创作体会和经验,简单来说就是“学习、阅读、思考”。
乔叶说,写作需要具备一定学养,所以学习是非常必要的。即使一个人非常有才华,但想走得长远还是得接受教育或进行自我学习,通过学习提升续航能力,让自己的才华不断“成长”并放射出更耀眼的光芒。但不能用偷懒的方式来学习,要对网络平台上一些高度简单的课程保持警惕,因为写作本身是很个性化的劳动,指望别人总结提炼出一二三四五如何写,然后你就得到了,那是不可能的。写作没有捷径,要想进行有质量的文学创作,必须进行深入的高强度的自我学习。
乔叶分享了个人创作的体会,她说,她在写小说时,会认真分析优秀作品,因为好的作品里有你需要的一切东西、一切道理,“如果说创作有捷径的话,我认为一要深入阅读经典。我刚开始写小说时,就把好的小说拆开来看,使劲分析它的结构、人物、语言,尽量把它读精、读熟,这样就能把经典的营养比较细致地吸收下来。二要思考。阅读和思考密不可分,不要闷着头一味去写,还要抬头看看自己在什么样的坐标系上,看看你的前辈写了什么,这块土地和这里的人民给了你什么,虽然这听起来似乎很虚,但对作家特别是本土型作家来说非常现实,你必须知道你的创作与前辈有何不同、你的存在价值在哪里。”
中原大地上的紫色牡丹
转向小说创作的乔叶,用一年的时间创作了长篇处女作《守口如瓶》。这部26万字的作品,以头条的位置发表在2003年的《中国作家》杂志上,受到多方关注,被评论界认为“以城市黑暗地带的沉重浮生为着力点,大胆地深入到了公众舆论的另一面,对传统道德的虚伪和质疑表达了强烈的批判”。
2004年4月,这部长篇小说以《我是真的热爱你》为名在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人民日报》《文学报》《新京报》《北京日报》《小说评论》等媒体跟出了相关评论和报道。新浪网等网站也推出了连载,社会反响良好。著名评论家雷达在《2004年能让我们记住的文学作品》的综述中如此评价:“河南女作家乔叶的《我是真的热爱你》,表现了在城市化进程中,一些女性被吸入城市的‘黑洞’后那种惨烈的经历。这是一种可惧的生存。可贵的是作者并不展览人欲横流,而是充满了悲悯情怀和诗化的理想精神。”该作品荣登中国小说学会2004年长篇小说排行榜,得到诸多业内人士的肯定。
除此之外,乔叶也进行了一批具有相当质量的中短篇小说创作。她的中篇小说《我承认我最怕天黑》被《小说选刊》《小说精选》《中华文学选刊》《百花洲》等十几家刊物发表、转载和连载,并在当月的《小说精选》“读者最喜欢的小说评比”活动中获得第一名,被评价为“写出了意识的潜流,让这种意识的潜流冲刷着观念的顽石,使读者看到了一个现代女性复杂微妙的心灵空间”。另一中篇小说《紫蔷薇影楼》于2004年在第11期的《人民文学》杂志发表,并被《小说精选》《中华文学选刊》等刊物转载。业内人士评价:“女主人公完全是一个新式从良妓女的形象。她不伤感于过去的卖身历史,从容地面对生活,有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精明和勇气。她虽然用不光彩的手段获得了经济自立,却并不因此自卑,反而更加自信。她懂得男人的心理,懂得用善意的欺骗来赢得他们的感情,为了自己的幸福可谓四处逢迎、八面玲珑。这个形象在过去恐怕难得一见,但在21世纪初传统与现代断裂的中国社会中,还是很有典型性的。作者敏锐地捕捉到了在大城市物欲文明里‘捞世界’又回到小城保守文化中‘过日子’的人群的经历,表现出两种城市文明的冲突和波澜,颇见功力。”《十月》杂志2005年第2期“小说新干线”栏目以引人注目的容量和篇幅重点推出了乔叶的一个短篇和两个中篇,并有相关的文学自传和评论家链接,在读者中反响强烈。2004年,在中国作协和河南作协联合举办的“河南省五位青年女作家作品研讨会”上,乔叶被誉为“河南五牡丹之一”——中原大地上的紫色牡丹。
乔叶,女,1972年10月出生,河南修武县人,曾任河南省文学院专业作家,河南作协副主席。现任北京老舍文学院专业作家,北京作协副主席。对于喜欢散文的70或者80后读者来说,乔叶这个名字不会陌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乔叶就因其优美的散文深受读者喜爱。近年来,乔叶又重点在小说创作领域耕耘,收获满满。2010年她凭借《最慢的是活着》获得第五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之后,乔叶又创作出版《认罪书》《藏珠记》等长篇小说,直面社会现实,深掘复杂人性。2022年,她的最新长篇小说《宝水》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推出,被评论家认为是“目前为止,书写新农村建设、写乡村振兴的出色之作”“一部中国七零后长篇小说的突围之作”。免责声明:本公众号发布的图文只为交流分享,源自网络的图片与文字内容,其版权归原作者及网站所有,有疑问敬请联系我们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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