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叶谈小说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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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散文创作的，那个时候的散文创作主要是集中写一些所谓的青春美文。后来到文学院上班之后，接触到了一些从事小说创作的老师，当时出于一种年轻人的好奇心或者说好胜心，我想写一部长篇小说证明自己不仅仅写散文也可以写小说。我的小说处女作《我是真的热爱你》，讲了姐妹两个沦落风尘的故事。这部小说我写了整整一年，写作过程中遇到了不少的障碍，也可以说是教训，现在回头去看的时候觉得它是不完美的，但是反过来想也可以说这部作品记录了一个作家青涩的成长过程，也有一定的意义。这个小说，从现在来审视，结构线性，人物塑造单一，语言也比较浮躁和煽情。认识到问题之后，我开始补课。2004年，我去读了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开始尽量怀着一颗谦逊的空白之心学习小说的写作，扎扎实实从写中短篇开始，六年中写了二三十篇中短篇。有不少人会问如何从散文写作转化到小说写作，我的建议是要把自己曾经的散文写作经验清空为零，不要依赖过往的经验。当我们把经验清零的时候，反而有更多的自由和空间，但这其实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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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轻的时候写简单明朗的文章，是比较自然的选择。但在我们有了一定的人生经验，认识到人生的复杂性之后再去写简单的文章，我觉得那就不是简单，而是简陋了。回顾自己过去的散文，凡是一句话总结的的人生经验、金句我觉得都是可疑的，生活根本没有那么简单，简单的只能是我们的内心。我们年轻的时候读《红楼梦》喜欢的人物会是林黛玉、晴雯、探春、妙玉，认为他们是机智的，活得痛快的人，甚至会认为宝钗啊、薛姨妈啊等等是俗气的，但是当我们开始触摸和表达人性复杂的时候，在审美趣味上仍有洁癖，仍然狭窄和单薄，那就会意味着简陋。我推荐大家可以看看《金瓶梅》，它和《红楼梦》之间的对比就像是青春少年和成人世界的关系。《金瓶梅》是很接近于原生态的成人世界的表达，作者用上帝之眼看这个世界，冷酷却又宽阔。写世界的复杂性，深刻剖析人性，用慈悲之心多维地看待每一个人，写人世间的薄情和贪婪。我们可以认识到只有有大胸怀的人才能写出好的作品。这是一本非常非常宽阔的人生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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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构思《最慢的是活着》这部小说的时候，我心中的人物原型是我的祖母。我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怎样把散文的素材写成小说。一开始，我以写散文的心理去写，我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在趴在地上写作，小说的人物被原型淹没，就像森林中有无数条小路，无论走哪一条都会迷路。小说的创作能够挣脱原型的束缚，我把这个比作贴着地面飞行。贴着地面上飞行就和地面有了距离感，这就意味着自由和空间。

然后我要考虑我是要写我的祖母还是我们的祖母。写作之前，我做了很多的功课，我们写小说要有照亮素材的能力，也就是小说处理的能力。比如说是写我的祖母还是写我们的祖母的问题。写作的准备和平常的相处不是一回事，为了写好我的祖母，我采访了很多人，我采访的时候就不像采访，是以自然的状态去倾听，非常放松非常自然的去聊天，如果采访的时候你很严肃，对方就会紧张，回应的时候答案是会变形的，会有意识的去选择甚至是隐瞒，所以理想的采访状态是假装你不是采访的采访。小说中祖母的形象很多来自别人的祖母。祖母的同一代人里也是千姿百态的，我经过拣选和改良之后，糅合到一个人物塑造上，去打通更多的人的感受，让他们能够看到自己和祖母的影子。

另外就是，是写祖母还是写我和祖母的问题。当我们写作的核心是怀念一个人，就很容易以这个人为主角。后来我发现这是有问题的，你写他的时候，他是在镜子里的，你们是互为镜像的关系，其实小说中的我也很重要，祖母也很重要，恰恰是祖母和孙女的互相映照，人生的层次性才丰富起来。还有节奏感。用散文笔法来写这个小说，节奏是比较舒缓的，但从头舒缓到尾，也是有问题的，所以要有适度紧张的人物关系，祖孙两个从三观貌似严重的不合到骨子里的慢慢契合，既有戏剧性，也会成为小说比较吸引人的故事主线。原材料被改良到这个程度我已经是竭尽所能了，现在看这个小说也还是有问题，但是确实是当时能力范围内写的最好的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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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经常会听到有人说生活比小说精彩，事实上应该是新闻比小说刺激，小说比新闻精彩。小说带给我们的究竟是什么？我觉得那太多了，我觉得小说甚至颠覆了我的阅读，小说引发我们更具深度地去认识文学创作甚至是人性。新闻就写作的素材来讲，其实很容易成为一个幻觉，因为新闻其实是生活表象极端戏剧性的表达。小说所要表达的人性的东西就像河床一样，新闻就像是浪花，比如杨贵妃和唐明皇的事情早就不是新闻了，但是是一个永恒的小说素材，因为里面蕴含着复杂的人性，值得探究。所有有一种说法很好：新闻结束的地方小说才会开始；新闻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小说才会开始。这有很大的难度，但也意味着空间非常的大。

小说没有新闻那么强的爆发力和吸引力，但相比而言，小说有着更长久的生命力。我个人认为，好的小说有两个写作方向，一是日常生活突然有了一点儿传奇性，二是传奇性的故事具备有让人信服的日常性。

《宝水》为什么能获“茅奖”？茅盾文学奖是由中国作协主办，为鼓励优秀长篇小说创作、推动社会主义文学繁荣而设立的国内具有最高荣誉的文学奖项之一，每四年评选一次。

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评委、评论家刘大先介绍说，本届奖项评审标准在以下三个方面突出重点导向：一、对新时代奋斗的现实关注与中国式现代化的表达，二、对革命曲折历史进程的书写和革命精神的弘扬，三、对人民群众丰富多彩生活的展现和多样性艺术手法的创新。基于这种明确的导向，五部获奖作品各有着精彩的表现。

《宝水》讲了一个太行山深处的老村子，由传统型乡村转变为以文旅为特色的新农村的故事。人到中年的地青萍被失眠症所困，提前退休后来到宝水村助朋友经营民宿。她怀着复杂的情感深度参与村庄的具体事务，以鲜明的主观在场性见证着新时代背景下乡村丰富而深刻的变化，自身也被逐渐治愈。终于在宝水村落地生根。

刘大先点评说，乔叶《宝水》以脱贫攻坚、乡村振兴为主题，紧贴当下，为时代赋形，聚焦于重大命题，却并未流入图解政策的表面化描摹，而是用外来者融入到地方内部的情节模式，由内而外，内外融合，形成了一种民众的自我表述，让乡土的转型与变化不仅有着外部的形式，同时具有了心理的内容，避免了主题写作常见的浮泛与空洞。

小说虽然写到基层干部，但更多聚焦于群众，虽然也写到政策，但更多着眼于民众的行动，见微知著、以小博大，通过一个山村春夏秋冬循环往复的自然时序结构，完整地框架起风土景物与民俗人文，方言土语化合无迹，世事人情细致入微，在探索城乡互动的即时经验如何转化为文学形象的路途上做出了有益的尝试，为当代文学增添了新的语言。

乔叶：中国首位获得“茅奖”的70后女作家

五位获奖者中，两位是50后，两位是60后，乔叶是70后，也是中国第一位获得茅盾文学奖的70后女作家，也是第十位获茅奖的豫籍作家。豫籍作家获奖数目，已居全国各省份之首。

乔叶，女，1972年10月出生，河南修武县人，曾任河南省文学院专业作家，河南作协副主席。现任北京老舍文学院专业作家，北京作协副主席。对于喜欢散文的70或者80后读者来说，乔叶这个名字不会陌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乔叶就因其优美的散文深受读者喜爱。近年来，乔叶又重点在小说创作领域耕耘，收获满满。2010年她凭借《最慢的是活着》获得第五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之后，乔叶又创作出版《认罪书》《藏珠记》等长篇小说，直面社会现实，深掘复杂人性。2022年，她的最新长篇小说《宝水》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推出，被评论家认为是“目前为止，书写新农村建设、写乡村振兴的出色之作”“一部中国七零后长篇小说的突围之作”。杨志军，1955年5月出生，当过兵，务过农，上过大学，做过记者。代表作《环湖崩溃》《海昨天退去》《大悲原》《藏獒》《最后的农民工》等。孙甘露，1959年7月10日出生，现任上海市文联副主席、上海市作家协会专职副主席、浦东新区文联主席、《萌芽》杂志社社长、《思南文学选刊》杂志社社长。代表作《信使之函》《访问梦境》《我是少年酒坛子》《呼吸》等。

刘亮程，1962年出生，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作家协会主席，自治区文联兼职副主席。代表作有《一个人的村庄》《虚土》《凿空》《捎话》等，

东西，本名田代琳，1966年4月出生，现任广西壮族自治区文联主席，广西作家协会主席。代表作有《耳光响亮》《后悔录》《篡改的命》《没有语言的生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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